陽光一點一滴消逝的黃昏時分,一名被連帽大衣遮掩住面容的陌生人拖著行李箱走進村落,引起村民一陣喧嘩。在領主家發生滅門慘案後逐漸衰退的這個小村落,連本地人都覺得不祥而紛紛搬遷他處,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外人光顧了。
年邁的老村長坐在輪椅上,在村中為數極少的幾個男人簇擁下迎向來訪者。
「請問您是哪位?來此有什麼事嗎?」
對方掀開帽子,露出閃耀的淡金頭髮。「愛蘭奶奶,您不認得我了?」水色眸子柔和的半瞇著,帶著淺淺笑容。
「……」老村長瞪著老花眼看了半晌,才驚訝地啊了一聲,「是小小姐啊,長這麼大了!」
「小小姐?哎呀,是霍恩家的小姐!」
「艾薇朵小姐回來了!」
「真沒想到還能看見霍恩家的人啊……」
「她就是那時候唯一被救出來的孩子啊!」
艾薇朵優雅地站著,沒有對圍觀村民們的竊竊私語表現出任何不耐煩。
「小小姐吃了不少苦吧!」村長愛蘭奶奶曾經是霍恩家族的褓姆,看見自己親手照顧過的女孩兒出現在眼前,她激動得老淚縱橫。
「我過得很好,這次是以瓦納海姆教團的聖職者身份前來拜訪。」艾薇朵溫聲說:「希望可以讓我借宿一晚,好嗎?」
「當然,當然!」
「老奶奶,您別太激動了。」一個村民拍著因情緒激動而頻頻咳嗽的愛蘭奶奶的背,轉頭詢問艾薇朵:「您說您是瓦納海姆教團的聖職者?是驅魔師?」
「是的。」艾薇朵亮出證件,平靜的回答,「我受政府委託到附近調查案件。」
「……這附近……您指的是『南方平原的惡魔』?」
「是的,不過請不用擔心,我們會盡可能不波及到一般民眾。」
這樣啊!
村民們交頭接耳,紛紛露出敬畏的表情。
「咳咳,小小姐肯定累了,大家散吧、散吧!」
愛蘭奶奶驅散村民,領著艾薇朵回到屋子裡歇息。
午夜時分,一個嬌小人影越過曾經蒼翠的草坪,進入廢棄已久的霍恩莊園。站在半開半闔的大門外,比夜晚更濃厚的黑暗氣息自屋內漫延出來,夾帶著陳舊的血腥味道。
艾薇朵左手戴著水晶念珠、腰帶上插著盛裝淨水的試管、襯衫內藏著那面從不離身的銀鏡,毅然踏入十年來不曾回顧的家門。
「歡迎回來。」
身後的門倏然關上,迎接她的是溫柔的聲音、以及妖艷的藍色燭火。
在火光之下,蠢蠢欲動的妖影漫佈在各處角落,觸目所及皆是乾涸血跡與散落一地的蒼白人骨,而前方最後一階台階上,金髮的少年一身陳舊卻華麗的禮服,懶洋洋的斜倚扶手,毫無血色的臉孔上噙著優雅笑容。
即使十年過去了,他也沒有任何變化。
不,還是不一樣,曾經溫柔親暱如初春陽光的氣息,已被濃重的黑暗取代,艾薇朵敏銳的感知忠實地告知她。
不同於艾薇朵的謹慎戒備,少年燦爛的笑著張開手,似乎期待著一個久違地擁抱。
「……愛德華哥哥。」這個令她心痛的名字,呢喃著自她嘴中吐出。
少年笑得更加開懷。「是呀,是妳的愛德華哥哥,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妳,我親愛的妹妹。」
艾薇朵慢慢走向前,卻在離對方三步之遙的距離時,猛然將裝了淨水的試管摔出去。水花在兩人之間飛濺開來,帶著神聖氣息的水滴灑在兩人身上。
「淨化與守護,以奧雷提亞之名。」
緊接著,水晶念珠開始散發出熾白光輝,充斥於大廳中的妖影痛苦地開始退卻。
少年卻毫無動搖。
「這可真不像是個淑女該有的行為呀!」他雙手交叉,帶著饒富興味的表情,「妳可真的對妳的神毫無懷疑?我單純的妹妹呀,也許他不過是個以擺弄人類命運為樂的妖魔罷了,就像看木偶戲那樣。」
「即使如此,祂使人們安居、使世界得以延續,祂即是神。」艾薇朵沉靜地回應。對她而言,自己不過是借神之名,行走於認定的道路之上,至於這位她從未見過的神究竟存在與否,她並不真的關心。
「嘖嘖,」少年的笑容充滿嘲諷,完全看透了艾薇朵的心思,「這樣半調子的信仰,能有多強大的力量?」
「我所信仰的並非神明本身,」而是追求平衡的導正。艾薇朵不願再多說,舉起了光輝閃耀的水晶念珠。
「愛德華哥哥,我必須阻止你繼續傷害無辜生命。」
看著越來越強烈、帶著神聖氣息的光芒,原本從容淡定的少年微微變了臉色。
「對於不乖乖順從哥哥的壞孩子,必須給予懲罰才行呢。」他輕柔的說,一揮手,原本散落於地的人骨飛越起來,在濃稠的黑霧之中融煉成一柄巨大而猙獰的長柄鐮刀。
而艾薇朵召喚出來的光輝,也逐漸凝聚成手持巨劍的高大人形,它背後一雙羽翼輕揚,點點光華飛散,將所有撲上來的妖影瞬間消滅。
一聲巨響,黑色長柄鐮刀對上白色光華巨劍,光與暗相互交錯,劇烈的爭鬥使整棟老宅劇烈震盪,灰塵簌簌而下,當塵埃落定,衣裳凌亂的少年怒睜著腥紅的眼,單手掐住艾薇朵纖細的脖子,呼呼喘氣。
「你想殺了我嗎,愛德華哥哥?」水色眼眸平靜的望著對方。
「……該死……別以為我殺不了妳……不過是……這個身體的妹妹罷了……」而身體裡的靈魂,早應該被他吃乾抹淨了。
但為什麼面前的女孩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恐懼、甚至憤怒的情緒,為什麼?
無法發掘出對手心中的黑暗,這讓他有些退怯。
而一個軟軟的聲音響起,正被他掐著要害的女孩居然在唱歌!
該死的,到底怎麼一回事?
艾薇朵輕輕哼著歌,柔和的旋律簡單而婉轉。她掛在胸前的銀質圓鏡漸漸發出輕淺的光華,而彷彿共鳴一般,相同的光芒來自少年胸口的另一面鏡子。
少年驚訝地放開艾薇朵,一直控制得很好的身體居然頭一次不聽指揮。
「這……」他突然感到恐懼。
真是天大的笑話,自惡意中誕生的妖魔居然會害怕?
「……逃,小艾薇……不要管我!」斷斷續續的虛弱聲音從少年口中發出。
應該消失的靈魂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少年慌亂的發現,他不知何時失去了身體的絕對主控權。
「該死、該死的!你應該以經消失了!」
歌聲繼續迴響,少年這才發現與自己搶奪身體控制權的力量居然來自一直掛在身上的那面小小圓鏡。
那可恨的丫頭當年送給自己哥哥的生日禮物,承載著一個小女孩最單純美好的情感,在妖影蠶食心靈的時候,給予了愛德華最後的避風港。
想要扯下來,少年才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
艾薇朵輕巧的走上前,雙手捧住了少年的臉頰。
「親愛的愛德華哥哥,願你得以安睡。」
輕輕的一個吻,落在瞪圓了雙眼表情扭曲的少年額上。
一陣無聲的尖叫,金髮少年的身體突然發黑風化,瞬間成了散落一地的黑灰,僅剩一面鏽跡斑斑的圓鏡,在骯髒的地毯上閃爍微光。
晨光自破敗的大門照入大廳,艾薇朵緩緩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已成廢墟的霍恩莊園。
善惡隨心,她不再仰賴任何人或神。
「奧雷提亞,這是我最後一次,呼喚祢的名。」
她將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請問您是哪位?來此有什麼事嗎?」
對方掀開帽子,露出閃耀的淡金頭髮。「愛蘭奶奶,您不認得我了?」水色眸子柔和的半瞇著,帶著淺淺笑容。
「……」老村長瞪著老花眼看了半晌,才驚訝地啊了一聲,「是小小姐啊,長這麼大了!」
「小小姐?哎呀,是霍恩家的小姐!」
「艾薇朵小姐回來了!」
「真沒想到還能看見霍恩家的人啊……」
「她就是那時候唯一被救出來的孩子啊!」
艾薇朵優雅地站著,沒有對圍觀村民們的竊竊私語表現出任何不耐煩。
「小小姐吃了不少苦吧!」村長愛蘭奶奶曾經是霍恩家族的褓姆,看見自己親手照顧過的女孩兒出現在眼前,她激動得老淚縱橫。
「我過得很好,這次是以瓦納海姆教團的聖職者身份前來拜訪。」艾薇朵溫聲說:「希望可以讓我借宿一晚,好嗎?」
「當然,當然!」
「老奶奶,您別太激動了。」一個村民拍著因情緒激動而頻頻咳嗽的愛蘭奶奶的背,轉頭詢問艾薇朵:「您說您是瓦納海姆教團的聖職者?是驅魔師?」
「是的。」艾薇朵亮出證件,平靜的回答,「我受政府委託到附近調查案件。」
「……這附近……您指的是『南方平原的惡魔』?」
「是的,不過請不用擔心,我們會盡可能不波及到一般民眾。」
這樣啊!
村民們交頭接耳,紛紛露出敬畏的表情。
「咳咳,小小姐肯定累了,大家散吧、散吧!」
愛蘭奶奶驅散村民,領著艾薇朵回到屋子裡歇息。
午夜時分,一個嬌小人影越過曾經蒼翠的草坪,進入廢棄已久的霍恩莊園。站在半開半闔的大門外,比夜晚更濃厚的黑暗氣息自屋內漫延出來,夾帶著陳舊的血腥味道。
艾薇朵左手戴著水晶念珠、腰帶上插著盛裝淨水的試管、襯衫內藏著那面從不離身的銀鏡,毅然踏入十年來不曾回顧的家門。
「歡迎回來。」
身後的門倏然關上,迎接她的是溫柔的聲音、以及妖艷的藍色燭火。
在火光之下,蠢蠢欲動的妖影漫佈在各處角落,觸目所及皆是乾涸血跡與散落一地的蒼白人骨,而前方最後一階台階上,金髮的少年一身陳舊卻華麗的禮服,懶洋洋的斜倚扶手,毫無血色的臉孔上噙著優雅笑容。
即使十年過去了,他也沒有任何變化。
不,還是不一樣,曾經溫柔親暱如初春陽光的氣息,已被濃重的黑暗取代,艾薇朵敏銳的感知忠實地告知她。
不同於艾薇朵的謹慎戒備,少年燦爛的笑著張開手,似乎期待著一個久違地擁抱。
「……愛德華哥哥。」這個令她心痛的名字,呢喃著自她嘴中吐出。
少年笑得更加開懷。「是呀,是妳的愛德華哥哥,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妳,我親愛的妹妹。」
艾薇朵慢慢走向前,卻在離對方三步之遙的距離時,猛然將裝了淨水的試管摔出去。水花在兩人之間飛濺開來,帶著神聖氣息的水滴灑在兩人身上。
「淨化與守護,以奧雷提亞之名。」
緊接著,水晶念珠開始散發出熾白光輝,充斥於大廳中的妖影痛苦地開始退卻。
少年卻毫無動搖。
「這可真不像是個淑女該有的行為呀!」他雙手交叉,帶著饒富興味的表情,「妳可真的對妳的神毫無懷疑?我單純的妹妹呀,也許他不過是個以擺弄人類命運為樂的妖魔罷了,就像看木偶戲那樣。」
「即使如此,祂使人們安居、使世界得以延續,祂即是神。」艾薇朵沉靜地回應。對她而言,自己不過是借神之名,行走於認定的道路之上,至於這位她從未見過的神究竟存在與否,她並不真的關心。
「嘖嘖,」少年的笑容充滿嘲諷,完全看透了艾薇朵的心思,「這樣半調子的信仰,能有多強大的力量?」
「我所信仰的並非神明本身,」而是追求平衡的導正。艾薇朵不願再多說,舉起了光輝閃耀的水晶念珠。
「愛德華哥哥,我必須阻止你繼續傷害無辜生命。」
看著越來越強烈、帶著神聖氣息的光芒,原本從容淡定的少年微微變了臉色。
「對於不乖乖順從哥哥的壞孩子,必須給予懲罰才行呢。」他輕柔的說,一揮手,原本散落於地的人骨飛越起來,在濃稠的黑霧之中融煉成一柄巨大而猙獰的長柄鐮刀。
而艾薇朵召喚出來的光輝,也逐漸凝聚成手持巨劍的高大人形,它背後一雙羽翼輕揚,點點光華飛散,將所有撲上來的妖影瞬間消滅。
一聲巨響,黑色長柄鐮刀對上白色光華巨劍,光與暗相互交錯,劇烈的爭鬥使整棟老宅劇烈震盪,灰塵簌簌而下,當塵埃落定,衣裳凌亂的少年怒睜著腥紅的眼,單手掐住艾薇朵纖細的脖子,呼呼喘氣。
「你想殺了我嗎,愛德華哥哥?」水色眼眸平靜的望著對方。
「……該死……別以為我殺不了妳……不過是……這個身體的妹妹罷了……」而身體裡的靈魂,早應該被他吃乾抹淨了。
但為什麼面前的女孩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恐懼、甚至憤怒的情緒,為什麼?
無法發掘出對手心中的黑暗,這讓他有些退怯。
而一個軟軟的聲音響起,正被他掐著要害的女孩居然在唱歌!
該死的,到底怎麼一回事?
艾薇朵輕輕哼著歌,柔和的旋律簡單而婉轉。她掛在胸前的銀質圓鏡漸漸發出輕淺的光華,而彷彿共鳴一般,相同的光芒來自少年胸口的另一面鏡子。
少年驚訝地放開艾薇朵,一直控制得很好的身體居然頭一次不聽指揮。
「這……」他突然感到恐懼。
真是天大的笑話,自惡意中誕生的妖魔居然會害怕?
「……逃,小艾薇……不要管我!」斷斷續續的虛弱聲音從少年口中發出。
應該消失的靈魂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少年慌亂的發現,他不知何時失去了身體的絕對主控權。
「該死、該死的!你應該以經消失了!」
歌聲繼續迴響,少年這才發現與自己搶奪身體控制權的力量居然來自一直掛在身上的那面小小圓鏡。
那可恨的丫頭當年送給自己哥哥的生日禮物,承載著一個小女孩最單純美好的情感,在妖影蠶食心靈的時候,給予了愛德華最後的避風港。
想要扯下來,少年才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
艾薇朵輕巧的走上前,雙手捧住了少年的臉頰。
「親愛的愛德華哥哥,願你得以安睡。」
輕輕的一個吻,落在瞪圓了雙眼表情扭曲的少年額上。
一陣無聲的尖叫,金髮少年的身體突然發黑風化,瞬間成了散落一地的黑灰,僅剩一面鏽跡斑斑的圓鏡,在骯髒的地毯上閃爍微光。
晨光自破敗的大門照入大廳,艾薇朵緩緩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已成廢墟的霍恩莊園。
善惡隨心,她不再仰賴任何人或神。
「奧雷提亞,這是我最後一次,呼喚祢的名。」
她將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